有關「賀寶芙瘦到死」的醫學論文｜答客八問

前幾天無意間看到一篇論文連結，是一篇跟賀寶芙有關的醫學論文，順手翻譯了一下文章的標題和簡要內容，貼在自己的粉絲專頁上，想要提醒一下可能有在使用賀寶芙的人。

該篇臉書文章連結：https://reurl.cc/V70ln

沒想到，發文後似乎引起了一些波瀾。同時，也有讀到這篇譯文的臉書使用者發問了一些問題，所以決定寫得再清楚一點。（以下文長，請小心服用）

你是誰？憑什麼發這篇文章？

我是領有台灣醫師執照的合法醫師，看醫學論文是平常生活中的一部分。雖然我不是減重專科醫師、也不是新陳代謝專科醫師（我是精神專科醫師），不過醫學論文還是看得懂的。

 
你自己用過賀寶芙嗎？

我自己在大學時代，因為覺得自己胖，使用過兩個月的賀寶芙「奶昔」（查了一下，現在稱作「營養蛋白混合飲料」）。當時有朋友推薦我、聽了朋友的話也就買了幾罐泡來喝。喝了兩個月後覺得沒效、也覺得太貴，也就停喝了。從此未再使用任何賀寶芙產品。本身沒有經手任何賀寶芙的事業，也沒有參與任何其他直銷。目前也不使用任何直銷商的產品。

是不是看賀寶芙不順眼才寫這篇？

冤枉啊～寫這篇，就是剛好看到這篇論文，覺得可能會有民眾想知道（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麼查醫學論文），就順手翻譯了。如果有其他直銷產品也被寫成醫學論文，我也是滿想了解的。

這個論文連結是什麼連結？

論文連結在此：https://reurl.cc/V70gn

這個連結來自PubMed。PubMed有點像是「醫學論文的google搜尋引擎」。每個人只要有網路連線，連上PubMed網站，就可以查詢各式各樣的醫學論文，不過通常只看得到論文的摘要。需要論文「全文」的話，就需要付費購買才讀得到，或是看自己所在的單位（例如醫院、學校等）是否可以下載全文PDF檔案。

這篇醫學論文的出處是什麼？

文章標題：Slimming to the Death: Herbalife®-Associated Fatal Acute Liver Failure-Heavy Metals, Toxic Compounds, Bacterial Contaminants and Psychotropic Agents in Products Sold in India.

翻成中文－瘦到死：與賀寶芙產品相關的致命、急性肝衰竭－在印度銷售的產品中，出現重金屬、毒物、細菌污染和精神藥物成份。

這篇文章於今年刊登在「Journal of Clinical and Experimental Hepatology（中文：臨床與實驗肝臟學期刊）」。

這篇論文中裡面的患者，到底是怎麼了？

依據論文內容，簡單整理一下這個患者的資料。

24歲女性。本身有甲狀腺功能低下，沒有其他慢性疾病。過去5年規則補充甲狀腺素。身體質量指數（BMI）：32.1。

她一開始服用三種賀寶芙瘦身產品，如下：

• Formula 1 Shake Mix（營養蛋白混合飲料）：一天喝兩次、一次兩勺，和脫脂牛奶一起喝。

• Personalized Protein Powder（優質蛋白粉）：一天兩次、一次兩湯匙，加到前面的「營養蛋白混合飲料」裡面。

• Afresh Energy Drink（這我查不到台灣的產品翻譯是什麼，字面上是某種能量飲料）：一天兩次、一次10克。

這段時間她沒有再服用其他藥物或補充品。

喝了兩個月，她開始覺得食慾越來越差、出現黃疸和短暫搔癢。抽血後發現血中的總膽紅素上升（12.4mg/dL，一般應低於1.1）、肝指數上升（GOT/GPT: 648/582 U/L，一般應低於36/45 U/L）。之後就越來越惡化，如同標題說的，這位女性肝臟衰竭，後來需要換肝、但等不到肝臟而過世。

照護團隊難以向悲傷的家屬取得她所使用的賀寶芙產品。不過照護團隊直接去跟病人的供應商買了同樣的產品。

這間供應商沒有執照、以「健康和幸福」為名販售賀寶芙產品，最後已被當地政府要求停止營業。同時，照護團隊又從網路上買到一些類似的賀寶芙產品（總共8種），並將這些賀寶芙產品送去做重金屬分析、毒物分析、細菌污染等分析。分析結果發現其中含有重金屬（所有送驗樣品都有）、毒物和精神藥物成分（75%送驗樣品出現）、細菌感染（63%送驗樣品出現）。

為什麼這篇論文的作者覺得是賀寶芙產品導致的？

照護團隊使用了一個評估「藥物肝毒性」的評估表，稱為「Roussel Uclaf Causality Assessment Method」。這是一個最初於1990年發展出來的評估表，評分系統有七大部分：包括發生時間與藥物使用之關聯、停藥後反應、危險因子、併用藥物、其他非藥物原因之排除、藥物肝毒性有關文獻、重新投藥之反應等，將各項評分加總後，最後估定藥物與肝臟傷害之間的關聯性。這個評估表的詳細內容可看這邊：https://livertox.nih.gov/rucam.html（不過都是英文）。

這個評估表的結果有5種等級，如下圖。

這位患者的得分是6分，屬於「probable adverse reaction（這個不良反應很有可能與此相關）」。

這篇論文可信嗎？我該相信嗎？

這是一篇個案報告，不是大型研究。刊登這篇文章的期刊是國際期刊，不過不是非常大型、有名的期刊。論文作者提到，這是第一個在亞太地區被報告出來的「與賀寶芙產品有關的急性、致命肝衰竭」案例（也是這樣，才有被期刊接受的價值）。論文作者也回顧了2000年1月～2015年2月的文獻，發現有32篇論文在討論與賀寶芙有關的肝毒性（報告了總共53位個案）。

以全世界使用賀寶芙的使用者來說，「15年來有53位被報告出來的案例」這個比例應該是滿低的（雖然我手邊沒有賀寶芙的銷售資料）。看完這篇文章，每位賀寶芙的使用者，當然可以選擇是否「相信」、選擇是否「繼續使用」。但我認為賀寶芙公司、經銷人員等，應該有告知消費者的義務或是說明為什麼有這些檢驗結果。畢竟這是「食品」，食品中檢驗出這些重金屬、毒物之類的，是否應該需要更多的把關呢？

寫到最後，我只能說寫這一整篇，根本是磨鍊我自己的醫學論文翻譯能力和複習藥物肝毒性吧，先謝謝這篇論文了XD 

如果有看到最後的讀者、手邊也有其他直銷產品的醫學論文，也歡迎跟我分享。